青三十

11.

一年之后，一区新上位的执政官吴二白宣布，议会通过了新的时间法案，从下月初开始，全九区同步执行。从此以后，高物价、高税率横行贫民时区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。

天公变幻，穷奢极欲的一区富豪们也变了风向。这位权贵顶端的男人没有家世，没有嗜好，没有可讨好的地方。但下苦功的他们还是打听出来，执政官有个唯一的侄子，本周六要举行成人礼。

他叫吴邪。

房间里乱七八糟的，堆放着碟、唱片、书、硬盘，厚厚的窗帘布挡住了黄昏的阳光，窗帘后面鼓起一团，是一只猫坐在那儿舔尾巴毛。它的主人正站在穿衣镜前整理领结。

挺了挺肩膀，吴邪凝视着镜中的脸，他精巧的轮廓看起来比起一年前更加锋利，更加冷感。二十五岁。手臂上的倒计时在衬衣下面透出绿光来，数字跳动着，五十一周。从今以后他都是这个模样了。

门铃电话响起来。吴邪过去接道：“喂？”

“我到了，你出来吧！”是黑眼镜。

他开着车把吴邪送到了礼堂，停车时恰遇南一区的王大老板。王老板过来嘘寒问暖，吴邪应付着，过后一转身笑了半天。黑眼镜问：“你笑啥？”吴邪说：“我出道第一个打劫的就是他，缘分呐。”

黑眼镜一拍手：“噢噢对！你第一次那叫菜，枪都弄走火了，差点把人家吓死。”

“不知道王老板对长舌鬼面具还有没有阴影。”吴邪说着，转进了侧梯。他进休息室等着，无聊摆弄起桌上的银烟盒。过了一会儿，秀秀进来叫他整好衣服，二叔要介绍他出场了。

“小三爷！”吴邪耳朵一支，扭头一看，是潘子过来了。潘子快步走上来，想要像每次那样和他抱抱肩膀，又觉得不太合适，最后嘿嘿笑着跟他握了握手：“祝贺你，终于二十五岁啦！”

吴邪也笑，拉着手拍了拍他胳膊。吴三省消失之后，谁也找不到人，九区的事都是和潘子合作起来的。背后他们之间是否还有联络，吴邪没有问过。那个人既然不想出现，有也同没有一样。反正盗时帮的哥们儿对他始终很好。

他给潘子拿过一杯酒：“你自己来的吗？”

潘子说：“我代表他们来看你，其他人在家等着看电视新闻呢。”

“哈哈哈，那你待会儿得和我一起上电视。”

“我可不行。”潘子说着，又挠了挠头，好像有话想说。

“怎么了？”吴邪看他坐立不安的，“生意有什么问题么？”

“不是生意……”

“那是什么？上次说那个姑娘要和你结婚了？”

“也不是她……”

吴邪看着他不说话了，睫毛一扇一扇。

潘子被他盯得扛不住，往旁边一退，“哎，还是让他自己和你说吧！”

——说什么？吴邪抬头，从潘子的身后走上来一个人。他的眼睛强硬又温柔，嘴角倔强又狡猾，面容熟悉而又陌生。这个人看着吴邪，轻轻笑道：“大人样了。”

吴邪僵硬地站着，直盯着他。吴三省始终迎着他的凝视。半晌吴邪猛地侧过头，从牙缝里挤了句话。

“什么？”谁都没听清。

“你来干什么？”吴邪转过来再一次逼视他，刹那间戾气全开：“来搞一次过期的巴结？”

三省微微眯起眼睛：“从哪个方面来说，生气的都应该是我吧。”

“开始是。”吴邪凑近他说，“但被人找了一年也不露面之后就未必了。”

他说完把空酒杯塞给旁边的侍者，大步流星走了。

潘子偷眼看去，老大垂眼鼓了鼓脸颊。

这一次见面不到五分钟就不欢而散。吴三省倒还淡定，照样在场内同人攀谈。十多点钟快散的时候，他们正要走，潘子忽然接到个电话。

吴邪在那边冷冰冰地说：“他还在吗，让他过来找我。”

三省听了好笑，伸手拿过电话：“你让谁找你？”

吴邪啪就撂了。

不到一分钟他又打了过来：“你到底来不来？”

三省看看表：“你让我去哪呀。”

“到观星台来找我。”

三省挂掉电话，对潘子说：“那你回去吧。”

几分钟后，他在观星台找到人的时候，吴邪外套扔在椅子上，衬衣领也扯开了，正坐在那里发呆。见他来了，似乎反而更不快乐了些。他把托盘向三省推推：“陪我喝一杯罢。”
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