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二三】宛在水中沚 03
3.
暮春的雨在江河湖海上叮咚响起，隔着油毡布，频频敲打他们的船顶。吴二白醒过来时，三省正在看雨。船舱外天湿地润，青的更青，绿的更浓。还不到五点，往常清亮的天空在细雨中维持着永远不会醒的朦胧。雨声太静了。雨声把什么嘈杂都洗去了。只有江面上的水纹，跳动着满眼银白色的火花。
吴二白坐起身，寒气立刻催起了一臂鸡皮疙瘩。他摸摸旁边趴着看雨的三省，三省背上也是冰凉。
“盖好了。”吴二白把被子给他拉到脖子后面，三省打了个寒噤。
吴二白套了衣服，把油炉点着，烧上热水。他捡了捡昨天的画纸，全都团成团扔进去烧了。上面的青山绿水转眼残败，成了一堆焦灰。
三省爬出来伸了个懒腰，长长的四肢支棱着，然后一下都收回去。他翻个身坐到了船舱边，手摁着船板，雨滴滴滴答答滴在他玉似的手指上。
他想下去游水，吴二白看出来了，“被窝里刚出来，下水腿就抽筋。你老实待着。”
三省撇撇嘴。他是玩惯了的，惯会些水里的花招，哪怕手脚抽筋，随波漂流回来又算什么难事呢。
“待会儿雨停了，玩起来就没趣儿了。”
吴二白手一顿，“少玩儿一会。避着水蛇。”
三省一笑，直接向后一张跌进了水里。很快就像条鱼似的游不见了。
这样的雨下不长，不多久就停了。日头出来，照的江岸边水光灿烂，一片翠色。吴二白等了一会儿，三省游回来了，手里还捉了一条水蛇——吴二白越不叫他干什么，他就越要闹什么。
吴二白也不多说，摁住蛇拍死，直接剥皮切段，加了葱姜蒜酒进锅煮起。他把水盆和毛巾递给三省：“去擦干净了，穿上衣服。水退了肯定有小孩儿来摸螺蛳。”
“有螺蛳吗？”三省耳朵一竖。
吴二白抬眼看他：“你几岁了？要跟小孩儿去抢玩意儿？”
三省悻悻：“不摸就不摸。”
他蹲下拨拉着锅里的蛇肉。没一会儿又高兴起来了，荒腔走板地唱起来：“南望吴兴路四千，几时回去霅溪边，名与利，付之天，笑把渔竿上画船~~”*
吴二白在船尾无声地笑了。
*管道升《渔父词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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