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.
后来在学校的日子,就那么平静的过去了。
屠苏在本市找了份合心的工作,拿到毕业证之后会按部就班正式入职。因为离父亲看中的地方较远,买房子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。父亲不快了一阵子,最后还是松了口,表示事业重要。毕竟眼下还有另外一件大事——
六月二十三日,屠苏的母亲韩休宁要从W市过来,专程参加他的毕业典礼。
关于这次暌违六七年的合家团聚,很难说每个人是盼望是开心还是什么。这种奇怪的感觉,屠苏从当初就有。当年协商离婚的时候,两个大人没有激烈的争吵,他们只是很疲乏而无奈地向他通告了一个决定。那是超出一个小孩子能理解的问题。现在回想起来,也依然像个找不到绳结,无法可解的绳扣。
也许命运不让两个人在一起,就总有一百种方法能分开他们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几根手指扳过他的下巴,韩休宁温柔地问。
屠苏回过神来,眨眨眼。
韩休宁看看他,把手包和外套都堆给他父亲:“帮我拿着。”她腾出手来,好好正了正屠苏的学士帽,把他的头发理好,帽穗拨到左边。然后她看着这个一米八的大儿子,满足地笑了。屠苏的父亲抱着衣物看他们,也开心地眯眼。
这一刻他们三人站在一起,就像其他幸福的家庭一样。太美满了,美满得他几乎脱口而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蠢话:“妈妈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韩休宁笑眯眯地,揉揉他的脸颊。
屠苏清醒过来,他张张嘴,“您今天真漂亮。”他说。他挽住父母的手臂,让全息刻盘相机记录下了这个瞬间。
上台领取证书的时候,校长为他把帽穗拨到右边,屠苏向台下看去,爸爸和妈妈高兴得都站了起来。他对着他们笑笑,韩休宁双手拢在嘴边,向他喊着什么。远远的,他看得明白,她在喊“云溪最棒”。
典礼结束后,他们便到酒店为妈妈接风。期间多半是两个大人聊天,屠苏是不爱说话的。
聊着聊着,就说到了屠苏的房子上面,“还住在那里?”韩休宁转过来问他:“你的空调换了吗?还是以前的中央空调?”
屠苏略一怔:“是的。”
“那早就不好用了吧。”
“……是的。”妈妈不说,他还真没想过可以换。近几年,旧中央系统可能有点落伍了,商家都开始大推智能分机系统。有时候是觉得空调不太好用,可是一直住着,屠苏也从来没想到能换了它。这栋房子是父母在离婚之前买的,十多年了,想不到这些小细节,母亲竟然还记得。
她已经向屠苏的父亲抱怨起来:“你也不知道关心孩子,好了,待会儿去看看空调吧。”
“不用了,哪天我去给他买就好啦!”
“你挑的根本不行……”
他们俩嗔闹起来。屠苏静静听着,仿佛有以前家的感觉。而韩休宁留在K市,其实只有这一天一夜。
“我今晚不回家了,我和爸爸也订了一间房,准备明天再陪陪我妈,然后直接送她上飞机。”寻着空,屠苏在卫生间给紫胤打了个电话。
“哦……那好的。”紫胤有点不习惯。
屠苏看到自己脸上有个黑印,他摸摸脸,又摸摸镜子,发现是镜子的擦痕:“你在做什么呢。”
“我在玩你的游戏。”
“咦?哪一个?”
“《神鬼迷城》。”
“噢……那你肯定是个铸剑师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紫胤笑起来,“从莫干山回来之后,就觉得有兴趣,看到你的游戏里有,我就试试了。”
“怎么样,会玩吗?”
紫胤笑而不语。这种程序化的东西交给他们人工智能玩儿,比开挂还容易。
屠苏拿着手机,也没说话。一时间电话两端,只剩他自己微微的呼吸声。然而他知道那人一直都在。
安静的沉默像首歌一样,在他们的通讯中间旋转着,播放着,耳朵以外的曲调。
半晌后屠苏轻轻说:“我得回去了。”
“再见。”
“再见。”
紫胤贴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。这是第一次他独自度过一个夜晚。
我去干什么呢。他想了一会儿,决定还是把游戏打下去。紫胤便起身,准备把门窗都锁好。就在这时,他突然注意到对面楼顶有点不同——
沉寂了许久的广告牌,今晚竟又闪烁起来了。
紫胤诧异地看着它,广告牌长长短短地闪着,传递了很长一段摩斯电码。
长短长短,短短短短,短长,长长短,短短长,短长,长短。短长长长长,长短短短短,长短短,短短,短长,长短。长短短短,短长,长短,长长短,短长长,长长长。
茶馆。16点。帮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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